2472   中国摇滚乐现状:大部分乐队生存状况艰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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解说:随着树村和霍营的先后拆除,再加上传统唱片业的不景气和生活成本的提高,一些老乐手选择了离开和转行。张宇所在的乐队也进入了成员频繁更换的时期,当年和他一起闯天下的朋友都陆续的离开了。

张宇:那些元老吧已经都不在了,因为我们在中国是一个更换成员比较频繁的一支乐队,更换了很多,现在都是一批新的年轻人在乐队里。我们乐队来说就是自己忙自己的生活,做自己的事,我就是这家雷鬼堂的店,像其他的有一些剪视频,给电视剧什么配音效,电影配音效,还有一些其他接自己的活,还有一些其他的演出啊,包括教学生啊,都是这些。

解说:虽然近几年乐队演出的机会挺多,人员也开始稳定,但要是有比较好的收入还是有一定难度,几年前张宇和女友开了这家店,希望能增加一些额外的收入。

曾子墨:随着时间的推移,很多人慢慢地离开了、放弃了。

黄燎原:很多这样的,其实摇滚圈也说过这个话,就是说有的人离开了,然后放弃了,但是我觉得没有关系,他们已经为此奋斗过了。因为人总要有其他的选择,而且我觉得衣食温饱确实还是第一的选择,就当你衣食温饱都没有的时候,你怎么去做这件事情。

曾子墨:看到有人放弃或者说摇滚乐不景气的时候,你会痛心吗?

黄燎原:因为摇滚乐已经很艰难了,我从看着一路走来,我觉得在摇滚乐身上发生什么事都是正常的。我经常跟媒体说,我说中国摇滚乐发展这么慢,主要就是媒体造成的,我觉得媒体要负很大的责任。摇滚乐经常发起赈灾义演什么的,媒体也不去报,然后摇滚乐什么窦唯烧个车上头条了,然后把摇滚乐妖魔化,说摇滚乐什么群交,说什么毒品,其实这些事情人与人之间的事情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存在,你是粮站的菜站的都可能发生的事情,你非要把它安到摇滚乐身上,我觉得这是一个很不公平的事情。

解说:近几年摇滚乐队的人员构成和乐迷的参与群体发生很大的变化,知识分子成了主要群体,新一代年轻的乐队选择了与他们前辈完全不同的道路,很多人都有正当的职业。大毛是年轻乐队的吉他手,是一个80后,他在一家旅行社工作。

大毛(年轻乐队吉他手):我们这个还是以工作为主嘛,音乐毕竟只是我们生活业余时间去做的一件事情,只是发挥一个我们的爱好。我们这个乐队的几个人呢平时都有各自的工作,各自的生活,我们觉得摇滚乐只是一种精神状态,就像我们也是把这种精神状态在工作中,平时生活中也会表达出来。

解说:大毛把他们的乐队称为业余乐队,他说音乐是工作和生活的最后一位,不用音乐来养活自己才能真正的去表达一些自己的东西,更随行一点。

曾子墨:今天的中国摇滚乐呢,和过去相比最大的不一样是什么?

黄燎原:我觉得今天就是变得百花齐放,基本上西方摇滚乐有的形式我们也都有了,而且现在我们可能从更多的从模仿变成了自我创作,但是整个的局面都还不是打得特别开,虽然现在音乐节已经变多了,但是真正能够上舞台的,能够拿得出来的其实还是那几个乐队。

曾子墨:从商业的角度来讲呢?

黄燎原:商业角度现在还不是很好,但是假如说像谢天笑、痛痒、二手玫瑰这种档次的乐队,生活算是小康,或者说还不到小康,就说能生活了,也算是衣食无忧了。但是再年轻的乐队或者说还有一些老乐队,其实生活还是挺艰难的。就是大部分的人还是处于贫困的状态。

解说:阿彬和大毛同在一个乐队,他是乐队的鼓手,他说乐队参加音乐节的机会不多,只能参加一些小型的演出。他简单的给乐队算了一笔账。

阿彬(年轻乐队鼓手):比方说一个专场,一个Live  house的专场,一场可以得到费用是三到五千,然后一个月演两场的话就是六千到一万大概这个收入,然后水电房屋这种费用一个月就要占去两千左右吧,两千大概就是乐器的保养啊,还有设备更换,所以一个月基本上就持平。大概每个人拿到手的基本上只有打车钱,还有吃饭钱。

张宇:演出对于我们的生活可以支撑,但是你说活的多好是不太可能,因为环境在这,摇滚乐在中国好像就是这样嘛。从小你得熬,熬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还有自己的努力,熬到的时候可能就会有了。

梁龙:是这样的,任何一种理想也好,或者一种信仰也好,它一定需要一个左左右右的扶持,对吧。在摇滚乐这么多年从来没得到扶持的情况下,它能坚持下来,我认为这首先是一个很不容易的事情了。

男:大哥你玩摇滚,你玩它有啥用啊?

解说:在我们的走访中,很多年轻乐队认为在未来的职业化道路上,他们会比前几代摇滚人更加的艰难,一些年轻乐队不再把“批判性、革命性”作为创作的基础,他们认为时代已经变了。

曾子墨:今天的中国摇滚乐有足够的思想性、批判性、革命性吗?

黄燎原:我觉得其实有,中国摇滚乐我觉得其实还是有足够的营养给你,甚至不比文学界少。

曾子墨:给我们举个例子,像您所谈到今天中国摇滚依然存在的批判性,革命性比如说体现在哪?体现在哪首歌,什么歌词?

黄燎原:我还是来说二手玫瑰吧,二手改过两句古诗,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,二手写的叫。

男:乡间的酒肉它臭了,北京冻死骨啊。

黄燎原:他实际上讲了一个现象,就说其实有钱的人慢慢都在乡下去买了别墅,城市里挤满了打工的人,实际上他是讲现代生活,但是他并没有批判富人的这个观点。这个就是跟上一代摇滚人不一样的地方,就在他的歌曲中隐含了对社会的批判,但是他同时还歌颂了某种美好的世俗生活。这是跟原来都是打倒打倒,革命革命这样的摇滚乐是完全不一样。

梁龙:一个没有批判的摇滚乐队就不称其为摇滚,对吧。你作为摇滚乐的一个创造者,一个艺术家,你必须首先具备批判精神,这是一定的,那么关于主流的这种摇滚的文化运用,我认为我们也大可不必深究,但作为一个真正的摇滚乐创作者你必须永远提出置疑和问题。

解说:梁龙是知名乐队的主唱,1994年开始做摇滚梦,2000年开始混迹于这种梦想里的摇滚圈,做摇滚乐队也已经有13个年头,他说社会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,但摇滚乐队出专辑或演出一直面临比较严格的文化审查,这有些让他不可理解。

梁龙:这个监管机构我认为还是很可笑的,甚至很愚蠢的。就是你又希望你的孩子好,但是你又不想让孩子做这样那样的事情,这是一个很变态的行为。

曾子墨:除了出专辑要被审查之外,像你们每次音乐节的演出或者是比如说live  house里面演出,包括演唱会歌词都要被审吗?

黄燎原:都要被审,现在不光是审歌词,还要审视频呢,就说你原来的现场是什么样,还要审这个。就说可能有一些说脏话,提醒你一下别说脏话了,比如说你这个脱衣服,别脱了,也没那么热什么的。其实有时候文化官员有的也挺客气的。我有时候也很理解他们,他们做一些在他们那个职位上应该做的事情。

解说:黄燎原说回想起很多往事,感觉有很多有社会责任感的官员在暗中帮助并保护了摇滚乐,时间长了才知道应该感谢的人是什么人。

黄燎原:有一年华东水灾,我们去做赈灾义演,就去一个地方报批,然后这个官员就说你这个怎么可能呢,就说别添乱了,现在中国已经有了天灾了,不需要再有人祸。就特别气人,当时差点抽他,后来就走了,到了当天晚上,有一个人给我们打了一个电话,说告诉你们这个事是肯定没法演,因为你们根本就没有民政部的批文。啪就把电话挂了,后来我们突然一想这个人是在提醒我们,我们要去拿一个民政部的批文就可以了,后来他们最后也给批了,那个官员他实际上不能直说,但是他提醒你,你要去做什么,我觉得他是一个有良心的人,只是他在其位,他不能直说这个话。

曾子墨:和国外的摇滚乐相比呢?我们之间的差别或者差距是什么?
 
黄燎原:其实在国外的乐队,除了像U2这种特别政治化的乐队,特别关怀性的乐队,其实很多乐队就已经不再是原来传统意义上的摇滚乐队了,基本上都是变成流行乐队。然后他们也讲述一些身边的事,有时候也写点什么东西,但是就是批判性没有中国摇滚乐那么迫切和强烈。因为中国摇滚乐还是有一种比西方更迫切的批判性的义务和责任。在西方因为体制相对比较完善,大家可能进入了一个生活流,就是我们还在发展中,我们属于发展中国家。发展中国家就是一边批判一边成长,没有批判了就成长不了我觉得。

曾子墨: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种社会和文化的不同土壤,导致了音乐本质上的一些差别。

黄燎原:对,我觉得是跟体制有关系的。

曾子墨:黄燎原说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都时刻保持对世俗生活的警惕,因为世俗生活实在太强大、太诱人,我们满怀喜悦地接收诱惑,但又不要忘记自己旁观的身份和责任,这也许就是摇滚乐在这个时代的意义。
 
资料来源:凤凰卫视
整理编辑:拨片网 lil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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